经济观察网记者 王雪乔 汪晓慧 唐纳德·特朗普当选美国新一任总统后，就在美股全线受挫，三大期指两个熔断之际，医药板块却在逆势上扬，截至目前，主要制药公司如辉瑞、礼来、吉利德、安进、新基制药等20余家，开盘后出现了幅度超过7%的集体上涨。

上涨原因一目了然。此前竞选过程中，希拉里团队提出的医疗政策对制药企业有直接的利益损害，尤其是药品价格管控政策，希拉里认为药企应该将民众的利益放在首位，药企却对此嗤之以鼻。尽管特朗普也有过类似的态度，但除表达对奥巴马医改的彻底否定以外，特朗普团队并未在医疗政策方面有过多着墨。而他的减税提案则是大型制药企业乐于见到的。

希拉里与药企的对抗

对希拉里在竞选中多次提及的高昂药价问题，药企方面给出的回答是，低药价不可能与创新共存，保险公司和大药房才是造成高药价的罪魁祸首，医保体系才是最应该改革的。有理有据的反驳已经算是礼貌的回应，在这一轮对药品定价的声讨中，态度最傲慢的莫过于涨幅最高的图灵制药前CEO Martin Shkreli，将旗下弓形虫病治疗药物涨价5500%后，他毫不避讳：“我是商人，只对钱负责。”

在9月8日波士顿美国富国银行的一次投资者会议上，辉瑞的CEO Ian Read认为，希拉里的药品价格管控政策对制药行业的影响非常消极，会导致制药企业在创新药上的研发投入大幅降低，十分不利于医药创新，最终伤害的还是消费者。

这是辉瑞在药品定价权上最为强硬的表态。或许是由于长久以来的积怨——去年辉瑞斥资1600亿美元收购都柏林制药商艾尔健(Allergan)，试图通过将总部迁往海外来削减在美税负的计划，遭希拉里带头反对——相反地，特朗普声称自己了解有钱人的想法，将为富人提供减税政策。

也有药企服软。迈兰公司在6年内涨价400%的Epipen（治疗急性过敏的肾上腺素自动注射笔）惹来众怒以后，在媒体和希拉里的双重夹击下，迈兰不得不主动为病人提供价值300美元的储蓄卡。诺华的CEO则承认，高定价或许已经不合时宜，药企要寻求新的定价模式。葛兰素史克在本报的采访中拒绝评论双方的政策。

但希拉里所提政策的确值得药企担心。她的方案总结起来共三点：加速竞品进入市场，提高竞争以降药价；紧急情况下，从别国进口药品；对不正当竞争的药企采取惩戒措施，罚金将用以扩大可及性。希拉里强调，提议只针对药企的不正当提价行为，尤其是发生在那些“老药”身上的巨幅提价。

Read承认，为社会降低成本的做法应该是让同一领域出现更多的产品，但他不认同希拉里的做法。这是显而易见的，谁都不希望自己的领域出现更多的竞争者，药企在海外尤其是印度市场已经领教了竞争的压力。相应地，他提出，要实现更多的产品，就要将更多的钱投入创新。

新总统上台 喜忧参半

医改、药价、税收、贸易保护，都影响着药企对新总统的判断。

药企最不满的恐怕是自奥巴马以来，政府逐渐介入保险和定价体系的举动。根据Center For Responsive Politics数据显示，整个健康产业在2009年国会激辩奥巴马医改之际，花费了2.73亿美元进行游说，这也创下了记录。

奥巴马的平价医疗政策现在成为了民主党过去8年最重要的政治遗产，而特朗普则明确提出要推翻奥巴马医改。药企的态度也很明确，Read称，“希拉里的提议会让医疗服务进入单一支付体系，让每个人进入限额供给，让绝大多数消费者进入一个谁不想要的境地。”

奥巴马医改被认为推高了医保费。一些人的保费在改革后大幅上涨，或者享受的医保待遇下降。虽然医保覆盖了90%的人，但医疗费用的起付线和个人分担的比例都在增加，在过去10年中，起付线增长的幅度是工资增长的8倍。

迈兰制药CEO Heather Bresch同样对医保体系不满。在Epipen丑闻爆发之际，她在CNBC上解释为何迈兰要将旗下的“救命药”提价500%以上。她说：“药品价格问题不是出在药企或者制药行业身上，美国的医保体系中，患者自付的比例太高了，他们在药店要自付药品零售价的全部，他们医疗保险的保金也越来越高。而由患者完全自付我们的药品定价，这是不应该的，也不是医保系统设立时的初衷。我希望我们的事能带给美国一个反思——我们现在的医疗已经处于危机之中，跟2007年的信贷危机如出一辙。”

她认为，因为迈兰的EpiPen需要经过“五六次倒手”才能最终到达患者，这一产品现在零售价高达608美元一支的原因。

诺华全球CEO Joe Jimenez也婉转提及：“我们已经认清，不管是谁当选，美国的药品定价形势都将非常严峻，所以药企必须建立新的定价模式，才能确保我们所在的体系可持续发展。” Jimenez判断，美国的定价政策将蔓延至欧洲，因此“如果药企不主动适应，他们就要有大麻烦。”而他眼中的新模式，是指基于疗效的报销，即疗效越好，药企得到的从医保报销中得到的回报越高，“如果整个定价体系能向这个方向发展，那么将会节省很多钱。”

药价方面，尽管特朗普也批评药价高，而且最初建议让医保价格谈判帮助遏制成本上升。他后来推翻了这一想法。

特朗普最受大型药企欢迎的应该是他一贯的税收主张。今年9月15日，特朗普在纽约经济俱乐部演讲，称其减税方案总规模4.4万亿美元，全方面涉及企业和个人，所得税收入用于投资密歇根州等存在经济困难的州。

特朗普主张将最高联邦企业税率由现行的35%降至15%，对迁回海外利润的美国企业一次性征税10%。实施以上税收政策，将对美国企业及经济产生两方面积极影响。一是目前看美国经济虽然已经复苏，但从持续下滑的企业库存增速看，资本投资依旧萎靡，通过降税，企业净利润将被增厚，投资资本的热情度有望提升，有利于经济长期稳定增长；二是美国现行企业所得税率高达35%，在全球范围内水平偏高，为达避税目的，一些美国企业通过收购国外的公司，将产业迁移至海外，减税将缓解这种“税收倒置”现象，引导美国企业回迁本土，创造更多就业岗位。

辉瑞公司就曾两次企图通过与海外企业并购实现税收倒置均未成功。

不过，在特朗普所主张的政策中，同样有引导产业回迁本土，增加就业岗位目的的国际贸易政策，特别是对华贸易政策，对于严重依赖国际贸易的制药企业而言，是一枚更大的定时炸弹。特朗普民粹主义倾向的政策会提高关税壁垒，对药企的进出口都将造成影响。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美国所的研究员孙成昊认为，一个政策的出台涉及很多层面，总统是一方面，真正的立法必须通过国会，所以才会出现利益集团通过游说的方式影响国会。

更重要的是，这次选举中，谁最终控制国会比谁入主白宫更重要。迄今为止共和党已经向最高法院提起了几十次诉讼，要求废除奥巴马医改，反对“政府接管医疗”，反对医疗体系社会化。虽然最高法院的判决均捍卫了医改法案的完整性，但法案的有些内容已经有所变化，2015年最高法院的判决允许每个州选择是否提供医疗救助，意味着反对奥巴马医改的州可以不给穷人提供医疗救助，这就要改由联邦政府提供，无疑加大了医改成本和纳税人负担，对法案是巨大的打击。

现在共和党仍然把持众议院，如果继续保持对奥巴马医改的不屑态度，同时由于共和党内部对特朗普的不满，加上共和党一贯的自由贸易主张，与特朗普保护主义色彩的贸易政策背道而驰，最终的博弈结果还不确定。美国的大型跨国药企或许能从这次特朗普当选中收获的意料之外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