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美国国防部长詹姆斯·马蒂斯（James Mattis，下称“马蒂斯”）以在发表战争与军事的观点时直言不讳和犀利精悍著称，2018年美国国防部第一场记者会上，马蒂斯更是在回答记者时以7个字作答迎来全场“哇”的惊呼。

当时一位美国记者所提出的问题是，“你在2018年的忧虑是什么?” 马蒂斯回答：“我没有忧虑。我制造它们(忧虑)。”

马蒂斯让外界发出“哇”的反应和因此而抢占媒体头条不是第一次了。

在去年5月份，CBS“面对全国”节目主播迪克森(John Dickerson)提问马蒂斯“是否有让你晚上失眠的事”时，马蒂斯几乎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没有，是我让其他人晚上睡不着。”

如果说这些回答直接反映了马蒂斯毫不掩饰的硬汉性格的话，那么下面的这个故事则展现了他同以往国防部长不同的“治军”理念。

行事低调

去年12月初，美国驻约旦的一个军事基地上下沸腾了：此前曾在美国海军服役多年、现任美国国防部长马蒂斯要来访问他们了!

一位曾在阿富汗服役的美国海军陆战队员回忆，在马蒂斯担任美国中央司令部总司令时，他曾当场听过马蒂斯的讲话，当时他离马蒂斯只有几米的距离，却可以感受到他全身散发出的100%硬汉作风。

“告诉他(马蒂斯)，他的海军们热爱他。”这位陆战队员向当时随行的美国记者表示，“你们可以问他，他是否随身带着‘挑战硬币’。”

“挑战硬币”也称“挑战纪念章”，是美国军队领导人随身携带的、能够随时掏出来感谢美军家属服务和贡献的纪念品。

在随后这位记者把“你是否携带硬币”的问题转达给马蒂斯时，马蒂斯露出笑容后用6个字回答了这个问题。“(我)没有。我要为炸弹存钱(I’m saving money for bombs)。”

军事分析专家认为，担任美国国防部长的一年里，马蒂斯独特的个人风格和管理方式也越来越清晰，他追求作战上的精准、军事财政开支上的负责态度和个人行事上的低调。

“马蒂斯将他的工作看作是推进特朗普总统的军事优先议题，就这样。他不把自己的工作看成是‘制订计划’或是‘修改总统的军事议程’。”哈德森研究所军事问题研究员海恩瑞赫(Rebeccah Heinrichs)表示，“马蒂斯和特朗普的指导原则在核心理念上是一样的。马蒂斯的‘在打仗中站到自己的一边’和特朗普的‘美国第一’是一样的。”海恩瑞赫指出。

雷厉风行

按照美国法律的历史惯例，国防部长一职通常由没有军队服役经历的平民担任。然而，在美国海军服役45年的马蒂斯曾担任过阿富汗和伊拉克两场海外战争的高层指挥，更是以思考深入和咄咄逼人的“攻击型”作战风格而在美国军队内部拥有极高的支持度和影响力。

在从美国海军退役3年后，马蒂斯再次回到五角大楼，同多年来一直以一身军装或者迷彩服在这里出现不一样的是，这一次马蒂斯穿着西装系着领带亮相了，身份是美国国防部长。

上任以后，马蒂斯决定要解决一个以往多届政府都感到棘手的问题：在国防部内部进行一次涵盖所有部门的财务审计。

“在国会多次要求国防部进行内部审计之后，我们已经着手进行了。”国防部新闻发言人怀特(Dana White)表示，“这包括对2.4万亿美元的资产进行详细盘查，规模相当于苹果公司、沃尔玛和加利福尼亚州价值总和的2倍。”

怀特表示，正在进行的审计也是为了显示马蒂斯在财政和预算上的责任心和态度。“他想对美国人民证明我们负责任的决心，因为我们知道，每一块钱都是宝贵的。”

除了“明察秋毫”之外，马蒂斯还要求国防部官员查明哪些军事训练是“同提高作战效力无关”的，并要求各部门官员立即上报那些浪费资金和精力的、拖慢部门效力的管理规定。

同在国防部内部进行的各项“高调”举措相比，马蒂斯的个人行事风格，在外界和媒体的眼中却一直非常低调。

美国国防部同马蒂斯共事的多位官员指出，他行事非常“内敛”，应该是同他多年担任军方高层领导人的经历有关。

这不仅体现在他从不对外界透露为特朗普所提供军事建议的相关信息，更体现在他对同特朗普内阁有关的政治争议从不发表观点。

之前曾有媒体向他询问，如何看待在美国各地橄榄球比赛出现的球员在奏国歌时单膝跪地抗议的事件时，马蒂斯的回答是“我是国防部长，我们的工作是保卫我们的国家”。

但是，在有媒体质疑他的一些观点似乎同特朗普存在分歧时，马蒂斯也会毫不保留地直接为自己辩护，哪怕是被媒体指责他同特朗普一样“不待见媒体”。

“如果我说‘6’而总统说‘半打(6)’，他们就会说我和总统的意见不一。”马蒂斯说，“咱们该干吗干吗吧。”

在同媒体打交道的方式上，同以往国防部倾向于举行多次的“不得拍摄/公布”的非正式记者会相比，马蒂斯的国防部更倾向于举行少次的可以拍摄/公布的正式记者会。

“他的所有焦点都集中在他的工作上，一切都和打仗有关，从来和他个人无关。”怀特表示。

“疯狗”与思想家

对特朗普来说，考虑马蒂斯成为国防部长更像是一个“情绪化”的决定，他看中的其实是马蒂斯言辞犀利和大胆直言的个人作风。

一个在美军内部广为流传的故事是：伊拉克战争时期，担任美国中央司令部总司令的马蒂斯同伊拉克当地的领导人见面时告诉他们，“我是来讲和的，我没有带任何武器，但是我要含着眼泪和你说明，你要是敢背地里算计我的话，我会把你们全杀了。”

军事问题分析专家指出，特朗普没有看到的，其实是“疯狗”绰号背后的，马蒂斯拥有的博览群书的学者和心思缜密的分析者的一面。

实际上，马蒂斯在观点同特朗普存在分歧的时候，都会选择明确当面提出。在特朗普竞选期间，马蒂斯就曾试图说服特朗普放弃水刑作为审讯方式，马蒂斯的观点是，有的时候啤酒和香烟在审讯时也同样管用。在参议院接受提名有关的听证的时候，马蒂斯曾在国会发誓：如有必要，他可以违背总统的命令而辞职。

“如果我认为这个命令是违背道德的，我宁愿立即走人，明天就回哥伦比亚河边去钓鱼。”马蒂斯表示。

尽管被特朗普称为“疯狗”，马蒂斯的圈内好友却从不用这个绰号称呼他。特朗普提名马蒂斯为国防部长得到过前国务卿基辛格的支持，此前马蒂斯和基辛格曾在斯坦福大学共事。而马蒂斯在华盛顿政治圈内最为人称道的却不是他多年的军事背景和强硬的个人行事风格，而是他的诚实。

“马蒂斯一个小手指头里面有的真诚，都比大部分华盛顿政客拥有的全部真诚还要多。”奥巴马时期的国防部副部长弗洛诺伊(Michele Flournoy)表示。

终身未婚的“勇士和尚”

1972年，在从华盛顿大学(CWU)拿到历史学学士毕业后，马蒂斯受在越战中服役哥哥的影响加入了美国海军。在海军服役几年后，马蒂斯向一位名为爱丽丝·吉利斯(Alice Gillis)的女孩求婚。吉利斯给马蒂斯的回答是，只有他离开军队她才会嫁给他。于是，马蒂斯开始准备退役的相关程序，但他的海军战友们阻止了他。

“当时大家聚到一起做了一件事，就是劝服马蒂斯的女友放弃她的条件。”马蒂斯当时的一位好友回忆，“他们告诉她，他的前途太光明了。”随后，吉利斯同意了马蒂斯的求婚，他们还确定了婚礼的日期。但在婚礼举行的3天前，吉利斯宣布取消婚礼，原因是“她不想拖累他”。

之后，虽然也曾有过其他的恋爱关系，马蒂斯却一直不曾结婚，他本人将原因归结为，他很难想象婚姻能够和他的工作共存，因为他经常要一年数月都出差在外。“我想最终他就放弃了(结婚的念头)。”马蒂斯的好友回忆说。

最近在慕尼黑一次国际会议上，马蒂斯向记者们表示，如果他之前结婚了的话，就不会选择现在当国防部长，因为这样的公职工作都会以牺牲个人家庭生活为代价。“我看过太多的好人被公职生活而摧毁。”马蒂斯说。

66岁终身未婚的马蒂斯在被人称为“勇士和尚”的时候总是回应，“只有提供啤酒和美女的修道院他才会考虑”。事实是，马蒂斯被曝几乎很少饮酒，个人感情生活更是鲜有信息公布。

“他是我所认识的最自律的人。”45年前曾在日本驻军时同马蒂斯同住一间宿舍的美国退役将军恩尼斯(Mike Ennis)表示。

孤军奋战的危机感

特朗普时期的国防部，一个最大的难题就是大量的政治任命职位仍然存在空缺。因此，本应由政治任命顾问们担任的职位目前都由平民公职人员和行政办公人员所担任。

“如果在周日工作的话，这里根本没人。”一位国防部官员表示，“如果我的打印机在周日坏掉的话，我就完蛋了。现在的国防部每天都是这个样子的。”

美国国防部前部长帕内塔(Leon Panetta)表示，在一般时候，国防部可以在缺乏大量高层的情况下运转，但是如果在出现需要长时间才能解决争端的时候，国防部就会面临严重的人员荒危机。“此前一旦有危机出现的时候，我都会立即把我的高层集中到一起讨论。如果讨论军事行动的时候，我们会讨论使用何种力量，目标是什么，后果是什么。这些需要很多的思考和很多人的智慧。而现在马蒂斯只有他自己。”帕内塔指出。

从预算的角度看，特朗普一直在向马蒂斯提供一切他所提出的要求，其中包括国防部提出的额外540亿美元的军事开支。这个数字比前任奥巴马国防部所提的数字要高3%。这笔预算将被用在解决两党都担忧的、美国军队的硬件设备在经过16年的海外战争经历磨损后所需要的维修费用问题上。

“目前的情况是，空军飞行员们在离开他们的岗位，因为他们的飞行时间不足。”帕内塔表示，“军队的船只在离开港口，因为它们没有接受到相关的保养，情况非常可怕。”

根据美国媒体的统计，在马蒂斯上任近半年时间后，国防部的57个政治任命职位只有2个被提名，其他多位空缺。但即使马蒂斯有自己认为合适推荐的人选，特朗普白宫却更倾向于提名“任何”的熟人。而这些熟人不包括那些活跃在一线的共和党国家安全方面的专家，特别是那些在竞选时期曾发表联合邮件声称特朗普“不适合担任总统职位”的人。

马蒂斯曾多次强调，因为当前世界所面临的多项变数，每一位美国军方人员都必须随时随刻做好准备，具有接到通知后马上行动投入作战的能力。

“每周到海军潜艇训练的日子就是你最后一周消停的日子。”马蒂斯表示，“如果你不是这样想的话，在你被你的顶头上司半夜突然敲门并说，‘起来，把装备装好，我们出发’的时候，你一定会抓瞎。”

马蒂斯所说的出发，是出发去打仗。